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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麥女孩。

不知道該怎麼說，但對我來說，這部《丹麥女孩》比起變性，比起勇氣，比起意識，我寧願將它解讀為紀念已逝，紀念格雷塔的埃納爾。

第一次聽到莉莉這個名字讓我想到一朵百合花。美麗的莉莉，美麗又帶刺的莉莉，美麗得令人心疼的莉莉，還有格雷塔。莉莉一直都在，只是埃納爾一直沒有，或其實是拒絕發現她，其實我覺得埃納爾或多或少一定有注意到莉莉的存在，好比他拒絕妻子將白色洋裝加在自己身上，只是他可能也不太在意，或以為莉莉只是個錯覺。莉莉真正被賦予生命，是她終於有了名字的那一刻，至此，莉莉再也無法被壓抑，存在於埃納爾內心底的沼澤的靈魂從此被釋放，夾起陰莖的莉莉綻開了她的第一抹笑容。

從電影一開始就頻頻暗示莉莉的存在，直到中間又忽然急轉直下，感覺夫妻倆都還沒談成，就來到了決定變性的那一刻，但如果節奏不這麼快，這部電影可能要拍五個小時也不一定。格雷塔曾經說過，親吻埃納爾時，她竟然有一種親吻自己的錯覺，我不知道格雷塔是感受到埃納爾體內的女性靈魂，抑或是埃納爾體內的自己，但我認為埃納爾看見的格雷塔，是那個躲在自己身體裡已久的女性，誠如她稱讚過的，格雷塔美麗的銅體與腳踝，看見埃納爾穿著格雷塔的睡衣時，我更認為我的想法是對的。

我一直都覺得埃納爾和莉莉從頭到尾都是分開的個體，而埃納爾和格雷塔才是真正的一體，其實很明顯地，格雷塔在電影中，是一位相當瀟灑的女性，她與丈夫同樣身為畫家，丈夫的作品被眾人稱讚，她自己的卻一直被打槍，她因為這點感到相當不甘心，更諷刺的是，格雷塔第一次被稱讚，竟然是畫了丈夫體內的莉莉，而非她自己原本的作品。在一般比較刻版的認知裡，這種狀況好像應該是相反的，就像《鬼店》裡的老公覺得自己很廢廢到自己都怒了那樣；但埃納爾在電影中，卻一直扮演著溫柔及包容的角色，他們倆本就是互補的一體，也因此在埃納爾「死後」，他的靈魂也跟著竄進格雷塔體內了，格雷塔對莉莉的愛，大抵也不再是她對埃納爾的愛了。

我沒有懷疑過埃納爾對格雷塔的愛，但他知道自己該退位了，他佔用這個身體太久了，連他自己都無法克制地讓莉莉成為身體的主人，他求助於醫師，卻被說是「內分泌失調。」「胡思亂想。」「要損壞『壞的』，留下好的。」「發瘋。」「至少還有『救』。」可見當初這類的觀念還非常狹隘，搭上最近吵得很兇的多元成家（其實我覺得多元成家跟這部電影一點關係都沒有啊），結果廣告就打一個太兇了。有很多人把這部電影拿來探討同性戀，我很懷疑那些人到底知不知道「同性戀」為何？為了不認大家搞混，電影裡面都故意讓莉莉說一句：「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，他是同性戀。」了耶，從莉莉看幫她變性的醫生的以神還看不出她是異性戀嗎哭。

說到莉莉，其實我不是很喜歡她。感覺是個任性的小女孩，可以理解她急於擁有女性身體的心情，但還是不能諒解她對格雷塔的一番說詞，加上我純粹不是很喜歡這種非常女性化的女孩啦其實，還有很多她在電影裡和男性的互動我都不是很喜歡哈哈哈。但能把莉莉演成這樣，必須稱讚一下艾迪，他演得最好的地方是對埃納爾和莉莉這兩個角色的詮釋和比重，一開始都是埃納爾，然後變成大部分的埃納爾調一點莉莉，最後一半一半，然後很快速地，莉莉越來越多，最終取得了身體的主權。

很多人看完電影覺得埃納爾很自私，但我想如果結局相反過來，格雷塔為了維護自己的婚姻，死都不幫助埃納爾，應該還是會哭腰聲一片吧，埃納爾不是自私，他只是做了他該做的事而已，我很喜歡埃納爾，他從頭到尾都很溫柔，並且深愛著格雷塔，直到最後一刻還是保護著自己的妻子，直到末了，我都認為埃納爾與格雷塔的婚姻仍舊存在，只是覺得好難過，如果埃納爾和莉莉都能有一個身體就好了。格雷塔一開始強烈拒絕承認莉莉的存在，「莉莉從來不過夜。」她說，格雷塔並且嘗試用性愛喚回丈夫，卻只是招來對方的反感。在她漸漸地發現莉莉存在的事實再也無法被掩蓋後，用她的所有力氣幫助莉莉，因為是真人真事，所以我真的萬分佩服格雷塔的前衛，比起莉莉，我私心認為格雷塔更應該被紀念，被惦記。

莉莉第一次和格雷塔坦承的時候，他們倆穿著一樣顏色的衣服，大概是想表達他們內心終於有交流了吧，也是在這一幕，我實在無法接受，怎麼莉莉就是忍心將格雷塔甩在後頭？放著這個這個關心她，為她好的人難過？

整部電影，莉莉在成長，格雷塔也是，但如格雷塔所說的：「我改變得太慢了。」格雷塔的步調永遠跟不上莉莉，就像父母永遠跟不上孩子的成長那樣令人心酸。在莉莉看著裸女撫摸自己身體，並嘗試做一樣的動作時，格雷塔仍如往常般守候著自己的丈夫，一切都太慢也太讓人心疼，但該如何要求一個深愛自己丈夫的女人馬上接受丈夫即將逝去呢？格雷塔真的做得很好了。

莉莉的身上其實也帶著一點格雷塔的樣子，如她的髮型，穿著，就像格雷塔的妹妹一般，整部電影裡讓人動容的兩種感情，一是格雷塔與埃納爾的愛，另一則是格雷塔與莉莉的姊妹情。莉莉其實是愛著格雷塔的，直到最後她痛哭的時候才完全顯露她對格雷塔的愛與不捨，也許她急於擁有女性的身體，在某方面也是希望格雷塔能快點看清埃納爾已逝的事實。

整部電影裡我愛你你愛她她愛他的情節也沒少演到，感謝電影中配給格雷塔一個陪在她身邊的漢斯，即使只是陪她一起看著那條圍巾飛翔，仍是一種不小的安慰。格雷塔、埃那爾和莉莉之間，透過那條躺在他們床中間那條薄紗告訴我們，在格雷塔內心和自己一體的埃納爾，與莉莉，已經成為兩個截然不同的個體。

我們不可能只用「男人」和「女人」定義世界上所有人的性別，誠如我們無法只用「親情」、「愛情」、「友情」來描述世上所有的愛恨嗔癡。